卿涛‖人非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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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有来世，你别来寻我，就是寻了我，我也是不认的。

周小姐不爱董小姐，董小姐是知道的。

“我年纪大了，应该要个孩子了，新郎是密春雷。”

   董小姐将码好的字删了又删，董父董母定下婚期时， 她也是那般淡然。事不关己，所以漠不关心。

   天色很黑，上海的夜色却是极美，车辆川流不息，城市灯火通明..可是董小姐看不到太阳啊，耀眼的灯光照不透她内心深处的阴暗角。

    董小姐不知怎么突然的就想起了2012年的时候，那年谣传世界末日，小情侣们都如胶似蜜..表白的话她也曾说过一万遍，可是她没等到世界末日，却等到了那人将她亲手推开。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沉溺于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人呢？少年时的董小姐懵懵懂懂，直到后来她遇见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也就突然开看了：名声利禄也不过如此。

     原来遇见爱情，聪明如她也不过是个小傻瓜。

   周小姐第一次抱着她流泪时，是告诉董小姐:“年纪大了，应该有个孩子了”。

   董小姐伤心的很，却也默许了。

   后来周小姐第二次抱着她流泪时，董小姐才明白：原来第一个卑微的人，输得最快，最是一塌糊涂。

  “一个罪犯将受害者囚禁起来，对她百般迫害，时间久了，受害者习惯了这种魔鬼的生活，并且爱上了罪犯，他们把这种行为称作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又称人质情结，是指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

      董小姐哽咽了下，董小姐为自己亲手编织了一个梦。她开始幻想自己离开的那几年——明明是周小姐囚禁了她。

      董小姐闭上了双眼，宛如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纤纤玉指摸上窗边的大理石，囚禁她的墙壁也应该是比这般阴冷的很。

      董小姐颓然的面向一个方向，泪水将青黑色的眼线晕开，脸上脏兮兮的。她却不敢睁开眼，周小姐就站在她面前，眼神里是她不曾看过的浓浓爱意。

    “毛姆有本小说《面纱》，瓦尔特爱上了美貌的凯蒂。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思想，你的势利和庸俗，然而我爱你。 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

   “可是..”

   “可是..周涛 你知道我爱你么？哪怕你势力、庸俗，哪怕你是个二流货色，我也依旧爱你。我多希望最开始就能有个人一巴掌打醒我..告诉我两个女人是不应该相爱的！或者告诉我..以后遇见一个叫周涛的女人，你他妈就躲的远点，永远都不要认识她啊！”

      董小姐无力的跌坐在阳台，外面的夜色依旧耀眼。

    “可是..这个人在哪呢？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脚边的红酒已经见了底。

    “周涛 你就是个懦夫！你天不怕地不怕，敢开除央视领导的你是第一人！可是你究竟怕什么呢？我怎么就看不懂你呢？”

    一定是从外面飘进来的雨水，把董小姐的眼睛都浇的红肿的很。

   “周涛 我根本就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为我好”

   “周涛 若有来世，你别再爱我了好不好？这样..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董小姐依旧闭着双眸，冰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庞，遮住了双眼，从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依次向下描着轮廓..

    听说这几年来她同周小姐越来越像了..

    今夜，天气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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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小姐的婚礼只邀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周小姐没有来。

“周涛   我对你情真意切，只能到这儿了。”

    新郎为董小姐的无名指套上闪亮的婚戒，董小姐极尽所能的露出了最幸福的微笑。

    那封未署名的邮件还是没能发出，最后被深深的埋藏在垃圾箱。

   董小姐不愿意将自己结婚的事告诉周小姐。

   周小姐结婚那年董小姐也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就算是报复吧”董小姐这样想。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所以千万不要轻易爱上任何人，即便是个女人也不行，那是最不得长久的。

     从董小姐选择站上那个舞台上开始，董小姐心里便清楚得很:只有站在这里，才能离周小姐最近一步。也只有站在这里，才是离她最远。

     结局是不言而喻的，她和她，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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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姐是很多年后，从新闻上得知董小姐结婚生子这事儿的。

      她当时恍惚了好一阵子，早早结束了手头上的工作，直到后来亲耳听到节目上的人亲口承认时，她还是不愿相信的。

      可是周小姐望着那串11个数字好久，还是没能有勇气拨出去。她怕那人接的太快，也怕那人迟迟不接，更怕她们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后来几年后的那个冬天，周小姐刚到家脱了衣服，就听到董小姐又摔了的消息。她当时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直接穿着高跟鞋跑了出去，直到周小姐也摔在冰凉的冰雪地上时她才发现，原来她连董小姐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周小姐从来都不是残忍的人，却偏偏对一个人做尽了残忍之事。

     周小姐突然想起了董小姐刚进台那天，是周小姐带着她的。

     董小姐可爱的很，周小姐走到哪里她都紧跟着。

    董小姐没有叫过周小姐“师傅”，也没有叫过一声“涛姐”，人前人后都是叫她“周涛”。可是周小姐一点儿都不生气。

    董小姐需要资源，周小姐便把手上的资源和人脉都给她。

    董小姐没什么名气，周小姐便推荐她上青歌赛。

    董小姐不会做饭，却偏偏还有个馋嘴的毛病，周小姐便宠着她，下了班直接去市场买上一大堆蔬菜、大闸蟹给董小姐做晚饭。

    董小姐起初没有车，坐公交又太麻烦，周小姐便直接给董小姐找了一套房子，并且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为什么对董小姐这么好呢？

  大概是因为董小姐是自己的徒弟吧

  周小姐晃了晃头，

  她们都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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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姐近日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譬如吃螃蟹的时候不应该饮红酒，又譬如百花排演的那天她明明见过董小姐的，可是录影带翻过十多遍，她偏偏就是找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罢了罢了，许是自己也不再年轻了。

  这一年，周小姐51岁。女儿也快上高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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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我大5岁，今年我31岁，你却总说我年轻，好，那等我到50岁吧，那时你年过半百，我也到不惑之年。如果你还是忘不了我，那我们就在一起。”

  董小姐突然就想起那句话：爱你的人会永远爱你，不爱你的人也永远不会因为你的任何举动而去多看你一眼。

   周小姐的51岁生日，董小姐早早的就写好了一封祝福，装进信封，贴上邮票，然后计算清楚时间，又在投进信箱的一瞬间，收回了手，将纸撕成了一堆碎片，却还是不放心，又加了一把火烧成灰烬。

    从前马车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

    2018年8月16号那天，周小姐在北京演出话剧时，董小姐是在北京的，她悄悄地从演员通道走进去看了一会儿，又害怕的退了出来。

   百花节彩排时，董小姐也早早的跟着去凑了会儿热闹，离得远远的偷偷看了一阵周小姐忙碌的背影，便径直的离开了。

   董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舞台上摔断了腿也不曾畏惧过，却偏偏害怕只多看周小姐一眼，就会克制不住的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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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的夏天，董小姐终于如愿以偿的在上海等到了周小姐。

  “香香今年18岁了，要高考了。”

  “秘密也差不多9岁了吧..他还太小了”

   董小姐的勇气忽然间的就全部散开了，准备好的反驳的话语也都没有讲出来的必要了。周边的气压低的很，让她无力喘息。

  “所以..周涛..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董小姐这具50岁的身体，经不起折磨了。

  “董卿，我们都不年轻了，不再有轰轰烈烈的资本了，都放手吧，不好么？”

    原来一个人生活久了，遇到点温暖，那颗假装坚强的心，便会溃不成军。

    董小姐突然间的就想起来了:2004年的夏天，周小姐根本就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

   “周涛   你以为我就那么稀罕你的身子么？”

     时间长了，董小姐都快忘记原本那个无比骄傲的自己也是有棱角的。

  “不然呢？董大主播想要什么？柏拉图式的恋爱？你我这个年纪即便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么？说到底你只不过是觉得自己付出了太多却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回报所以不甘心而已。”

   “周涛..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么？”

    周小姐从来都不是残忍的人，却偏偏对一个人做尽了残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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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比如：我爱你

可我还是渴望听到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

哪怕我明明清楚那是假的，我却也甘之如饴。

   董小姐有些话是想要告诉周小姐的，什么世俗的眼光，什么周遭的责任，她都可以不在乎的，只需周小姐说一句话，她便觉得一身的力气都有了使出的方向。

   周小姐还是丢下了董小姐，将董小姐独自一人留在了舞台。

   从此，万千星辉的耀眼，全北京的夜色都只属于董小姐一个人。

   这些都是董小姐从前梦寐以求的，可是现在她轻而易举的都得到了，却不完全是靠她自己头破血流的争来的，而是那人不要的。

   董小姐现在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不稀罕啊。

   年轻时的董小姐不知道周小姐是不是喜欢自己。

   中年后的董小姐就更不确定了。

   中年时的董小姐想问自己是不是愿意为了爱情放弃事业和家庭，或许多少还会有些不服输，但是董小姐还是愿意的，并且永远都不会后悔。

   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周小姐:我爱你，甚至想到了去死。

   许是后来连董小姐自己也忘记了吧。

  最后，她还是对她说了声“再见”。

  她还是放弃了，她们没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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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岁的时候，她们的孩子们都已经分别成了家。

   可董小姐还是不死心，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你爱我么？”

   纠结了一辈子的问题，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你看不见么？”

“人非草木”

   人非草木!  孰能无情？

    这一次，董小姐哭成了泪人。

   爱情哪有直的弯的，遇到喜欢的那刻起再也没有退路。

   因为爱情总是没有理由，所以我们会爱上不该爱的人，只在眼神对视的那一瞬，禁忌之花开始在爱的土壤里蔓延，越靠近却不能，温柔的甜蜜令人陶醉，罪孽的束缚却令人迷失和动摇，复杂的关系，不寻常的恋人，悲剧的爱情……

  什么是道德？

  我们相爱便是道德。